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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(2 / 4)

野树,山上藏着各色鸟,时节到了还能采蘑菇。全都栽了乌柚树,山就没有姿态了。

李济运的老家是个山间盆地,几条小溪流向外面的河谷。车子下到盆地,但见田野开满了白色小花。田野的风很清和,李济运摇下车窗。舒瑾只道那些白花好漂亮,要歌儿形容一下。歌儿不听,说:“妈妈讨厌,看见什么就要我写作文!”

舒瑾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:“歌儿就是不听话。要我说呀,这就像天上的星星全都掉到地上了。”

李济运哼着鼻子笑笑,说:“很美吗?告诉你,这是灾害!”

“这么漂亮的花,怎么是灾害?”舒瑾问。

李济运说:“一个无知的农技干部,不知道从哪里引进了这种草。原来是作绿肥引进的,哪知道它繁衍能力惊人,长这种草的地方别的作物没法生长。”

歌儿听着好奇,问:“它叫什么草?”

李济运说:“乡下人叫它强盗花。”

“有这么吓人吗?”舒瑾不以为然。

李济运告诉她:“有人说是从加拿大引进的,有人说是从澳大利亚引进的。反正搞不清楚。它开花之后,结一种类似蒲公英的籽,满天满天地飞,飞到哪里发到哪里。才几年功夫,你看这地里哪里没有?”

“我怎么才看见?”舒瑾说。

李济运有些不耐烦,过了几分钟才说:“不是开花的时候,你也没注意。撂荒的田土多,强盗花发起来更快。你看那些成片成片的白花,都是强盗花。”

李济运不说话了,望着窗外恐怖的风景。他这些年回到乡下,总想起鲁迅先生故乡的开头:我冒了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多年的故乡去。时候既然是深冬,渐近故乡时,天色又阴晦了。他总觉得自己的乡村在凋敝,可是这话他不能说给别人听。他大小也是县里的领导,乡村的衰败他有责任,却又是他无能为力的。

第68节:最害人的强盗宝(1)

最害人的强盗宝

父亲正在屋檐下编竹筲箕,听见汽车响声就抬头张望。老人知道是儿孙们回来了,回头叫唤老太太。老太太出门来,双手在围裙上拍着。李济运家辈份高,他爸很多人都叫四爷,妈妈被人叫做四奶奶。

歌儿下车就飞跑,扑过去抱着爷爷的脖子摇。四爷手里拿着篾刀,四奶奶忙喊:“歌儿别疯!爷爷你快把刀放下。”

四爷放下篾刀,把歌儿反抱过来,使劲地哈痒痒。歌儿笑得鲤鱼似地乱跳,奶奶又骂人了:“爷爷你没名堂,会把歌儿哈傻的!”

“怕痒的人怕老婆,歌儿长大了肯定怕死了老婆!”四爷放了手说。

歌儿说:“我爸爸最怕痒了!”

舒瑾笑着白了儿子一眼,说:“你爸爸才不怕我哩!”

歌儿又给爷爷哈痒痒,爷爷一动不动,说:“歌儿要是把爷爷哈笑了,爷爷给你十块钱!”

歌儿就使劲地哈痒痒,爷爷挺直腰板绷着脸。四奶奶笑道:“歌儿你别哈了,你爷爷一辈子都没怕过奶奶!”

祖孙两人闹着的时候,舒瑾早已搬出凳子。四奶奶倒了茶出来,请司机朱师傅喝茶。朱师傅说不喝茶,他要先回城里去。李济运客套几句,就说:“那你就走吧,我到时候打你电话。”

时辰是上半日,做午饭的时间还早,一家人坐在屋檐下说话。歌儿自己玩去了,他拿了铁铲子刨蚯蚓。舒瑾朝李济运使使眼色,又望望歌儿。李济运明白她的意思,是说歌儿到乡下就活泼多了。

场院边的土沟旁也长着那种开白花的草,李济运说:“爸,强盗花真没办法对付吗?”

四爷说:“如今最害人的是强盗宝!”

四爷说的强盗宝是乡下流行的一种赌博,叫做滚坨坨。三个木头做成的骰子,沿着一个有斜坡的轨道往前滚,众人围着押大小。这种赌法李济运是听爸爸说的,他自己不可能去场子里看。村里没有几个人没赌过,很多人家输得精光,四爷顺口就叫它强盗宝。

四奶奶拿了糖果给歌儿吃。歌儿手上很脏,张嘴让奶奶喂了一颗。他试了试,味道不好,就吐掉了。舒瑾怪歌儿不爱惜东西,骂了几句。四奶奶却笑自家代代农民,到孙子这代就贵气了,吃糖都嫌好丑了。嘴上说的是骂人,心里实在是欢喜。她听得四爷在讲强盗宝,又回头说:“自己家的人不争气,你还有面子讲!”

第69节:最害人的强盗宝(2)

“济林还在做这事?”李济运问的是他弟弟。

四奶奶说:“济林做庄,春桃在场子里放贷!我们老了,管也管不住,看你这个做哥哥的管得住不!”

春桃是济林的老婆,李济运曾经开玩笑,说她是小旋风。她走路一阵风,人过之后桌子、凳子、门都被碰得嘭嘭响。

舒瑾听着急了:“爸爸,妈妈,这不是好事!他哥哥是县里领导,弟弟在乡里聚众赌博。人家会说哥哥是他后台。”

四爷说:“这个都不怕,一人做事一人当。怕只怕他三十多岁的人了,正事没做一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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